林晚秋死了。
死于1995年的寒冬。
她躺在阴冷破旧的出租屋木板床上,瘦得了一根骨头。
屋外是新年将至的鞭炮声,屋里却连一丝热气都没有。
她的女儿囡囡,三年前病了。
高烧不退,她女儿趴在顾家门口,向他们借点钱。
婆婆张桂芬嗑着瓜子,骂了她一脸:“赔钱货!治什么治!我儿子顾建军的钱,是转让新媳妇白月茹的!”
丈夫顾建军,她爱了十年的男人,搂着白月茹,一眼都不看她。
“林晚秋,赶紧滚,别晦气。”
囡囡就死在她怀里,体积体从滚烫变得冰冷。
林晚秋的心,也跟着死了。
她苟延残喘,不过是为了亲眼看着这对狗男女和顾家全家的报应。
可她没等到。
顾建军靠着她当年陪嫁的钱脉,和白月茹联手,生意越做越大,赚了万元户。
而她,就像一条被榨干的野狗,在这个冬天无声无息地死了。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剧痛撕裂了灵魂,林晚秋猛地睁开眼睛。
入目,是那片熟悉的、带着霉斑的土黄色墙壁。
“林晚秋!你个死婆娘!聋了?!”
一声尖锐的咒骂刺穿耳膜。
林晚秋浑身一颤,僵硬地转过头。
只见婆婆张桂芬正插着腰,三角眼吊起,满脸刻薄。
“我女儿盼望要买新裙子!城里刚流行的!你赶紧把这个月工资交出来!”
林晚秋的目光越过她,看到了墙上的挂历。
1985年,6月3日。
她……重生了。
重生回到十年前。
她的囡囡,她的女儿!
林晚秋猛地低着头,看见一个瘦瘦的小小、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躲在门后,小手掌攥着一个发黑的窝窝头,怯生生地看着她。
是囡囡!
囡囡还活着!
林晚秋的眼泪瞬间爆开,她冲过去,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浑身颤抖。
“囡囡……妈妈的囡囡……”
被女儿吓到了,小声说:“妈妈,我不饿,我不吃窝窝头了……”
林晚秋心如刀绞。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还是有一个惊恐的包子。
张桂芬要钱,她不敢不给。
营养女儿不良,她只能睁着眼睛看着。
顾盼盼,她的小姑子,拿着她的钱,打扮得花枝招展,转头就笑囡囡是“土鳖”。
“哭什么哭!晦气!”张桂芬不耐烦地走过来,伸手就要拽她。
“你个不下蛋的鸡,我儿子建军没休过你,是你好福气!赶紧拿钱!”
林晚秋饱受女儿的鼓舞,抬头。
那双不知温顺认命的眼睛里,此刻涌出地狱般的怨毒和寒意。
张桂芬被她看得见一哆嗦:“你……你看什么!”
“妈,餐桌。”
里屋的门帘被掀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走了出来。
顾建军。
他穿着时髦的白衬衫,头发梳得油亮。
还是那张让她爱疯了的脸。
可林晚秋只是想吃饭。
“建军,你来得正好!”张桂芬立刻告状,“你媳妇疯了!我让交工资,她还敢瞪我!”
顾建军皱起眉头,不耐烦地看向林晚秋。
“晚秋,你怎么回事?妈要钱,你就给了。盼盼是咱妹,买条裙子怎么了。”
上辈子的她,就是被这句话压垮的。
她颤抖着,把囡囡看病的钱交出去了。
林晚秋笑了。
她融化了女儿,慢慢站起身来,冰冷的目光扫视着这个对恶毒的母子。
“钱,我不会给。”
张桂芬愣住了。
顾建军也愣住了。
“林晚秋,你再说一遍吗?”
林晚秋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我说,钱,一分都不给。那是我的工资。”
“反了你了!”张桂芬尖叫起来,“吃我顾家的,喝我顾家的!你的钱就是我顾家的!”
“好啊。”林晚秋冷笑,“那算了。”
她拉过囡囡:“我嫁给你顾建军五年,你妈说我生女儿晦气,不准我上桌吃饭。我忍了。”
“我白天在纺织厂上班,晚上回来给你们全家做饭洗衣,稍有不顺,非打即骂。我忍了。”
“我女儿囡囡,是你顾建军的亲骨肉。她瘦得皮包骨头,你这个当爸的,给她买过一块糖吗?你这个当奶奶的,给她喝过一杯鸡蛋羹吗?”
顾建军的脸涨红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你是没打我。”林晚秋的眼神如刀,“你只是站着看。”
“看你妈拿针扎我。看你妹妹偷我的嫁妆。看你全家吸我的血!”
“你……”顾建军被堵得哑口无言。
张桂芬气得跳脚:“你个骚狐狸!你敢污蔑我!我打死你!”
张桂芬扬起巴掌,就朝林晚秋脸部来了。
上辈子,这巴掌扇得她耳膜充实。
这辈子——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
张桂芬捂着脸不敢,置信地倒退两步。
林晚秋甩了甩麻的手,冷冷地看着顾建军。
这个巴掌,她打的不是张桂芬。
是顾建军。
顾建军彻底懵了:“林晚秋,你敢打我?!”
“打你?”林晚秋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顾建军,我真替换,上辈子没早点打醒你。”
不。
是没早点打醒我自己。
她深吸了口气,在顾家母子震惊的目光中,抛出一道炸雷。
“顾建军。”
“我们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