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笔尖引魂,楚辞初现晚上九点四十七分,青藤大学东区宿舍楼五层。走廊灯光昏黄,
504房间门缝里飘出泡面的气味。电脑屏幕亮着,
显示校园BBS的热帖:“古籍区半夜有翻书声?谁听到了?”陈泽宇坐在桌前,
穿着起球的灰卫衣和膝盖有点皱的牛仔裤。他左手夹着手机,右手无意识地敲着泡面盒侧面,
一下一下,像是在打拍子。他是历史系大三学生,成绩一般,平时爱说笑,
宿舍里没人觉得他有什么特别。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总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混日子罢了。
他本来只是想刷会儿帖子睡觉,突然裤兜一热。那支从旧书摊捡来的毛笔,正发烫。
笔杆刻着“继文”两个字,他一直当是普通老物件。可现在,笔尖竟渗出淡墨色的光,
微微颤动,指向窗外——图书馆方向。他愣住,低头看笔。光痕不动,持续指着那个方向。
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去图书馆要穿过小树林,路灯间隔远,路上没几个人。
他边走边回想白天的事。他记得看见一个女生抱着《楚辞》走进古籍区,刷卡进去的。
那女生穿月白连衣裙,头发用珍珠发夹别着,走路很安静。她是沈婉婷,文学院有名的校花,
也是沈怀璋的曾孙女。这层关系学校很多人知道。古籍区在图书馆三楼东侧,
普通学生进不去。闭馆时间是晚上十点,还有不到十分钟。他加快脚步,赶到图书馆门口时,
正好看见沈婉婷从里面走出来。沈婉婷,20岁,文学院学生,家境好,气质冷。
陈泽宇只跟她上过一次选修课,对她印象是——不像现在的人,像从老书里走出来的一样。
她抱书的时候手指总捏着书脊,说话声音轻,但清楚。他迎上去,喊了声:“沈婉婷!
”她停下,看了他一眼。“能帮个忙吗?”他说,“我室友笔记落在古籍区了,你有权限,
能不能带我上去一趟?就一分钟。”她皱眉:“闭馆前不能进。”“就一下。”他掏出手机,
“你看,论坛都在传,说这边晚上有声音。我也听见了,刚才路过。”她眼神微动。
“我祖父……也曾提过这种声音。”她说完,没再拒绝,转身往回走。保安在一层清场,
他们趁门没关紧,快速上了三楼。古籍区灯是感应的,走一步亮一盏,走一步又灭。
空气里有纸张和木柜的味道。两人走到东侧清代文献柜附近,陈泽宇悄悄从兜里拿出毛笔。
笔尖的光更亮了,直指一本《清通考》。他伸手抽出书,翻开。夹层里有一张泛黄草稿纸。
纸上原本是墨迹,几秒后颜色变深,转成暗红,像干掉的血。
七个小字浮现出来:“科场舞弊,卷被焚,吾命休矣!”他呼吸一滞。这时沈婉婷转身要走,
裙摆轻轻扬起。他眼角扫到她右脚踝内侧,有一块淡青色胎记,形状像一个古体的“文”字。
他没出声,只记住了位置。“你到底为什么上来?”她忽然问。“我……真听见翻书声。
”他说,“不是瞎编的。”她盯着他几秒,没说话。十点整,闭馆铃响。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保安开始查楼。两人快步离开,一路没再开口。走到图书馆外,夜风吹动檐角铜铃,
叮当两声。陈泽宇低头看毛笔,发现“继文”两个字周围浮了一圈极淡的墨晕,
像是刚吸过什么东西。笔尖的光已经弱了,几乎看不见。沈婉婷站在台阶下,没急着走。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抬手抚了抚裙角,声音很轻:“爷爷,有人看见你了吗?
”说完,她转身走了。陈泽宇回到宿舍,把毛笔放在台灯下。笔尖还留着一丝未散的墨光,
映在墙上,隐约显出一串数字——像是《清通考》某页的编号。他打开电脑,
准备搜“光绪年间科考舞弊案”。手指停在回车键上,还没按下去。窗外,
传来轻微的翻书声。他猛地抬头。图书馆黑着灯,三楼古籍区的窗户静默地立在夜里。
他坐回椅子,把毛笔攥在手里。刚才的事没法解释,但他知道一点:这支笔不对劲,
那个血字也不对劲。还有沈婉婷,她知道的肯定比说出来的多。
他本以为自己就是个混毕业的学渣,写不出论文,考不好试,未来也没规划。可今晚之后,
有些东西变了。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卷进什么,但有一点感觉越来越清楚——这事,
不能再当笑话看了。他重新看向电脑屏幕,按下回车。
搜索结果跳出来第一条:“光绪二十八年,江南贡院大火,八名举子落榜后自焚于号舍,
卷宗尽毁。主考官沈怀璋被革职,三年后病逝。”他盯着“沈怀璋”三个字。几秒后,
毛笔突然又热了一下。很短,像心跳。2 文劫突袭,甲骨惊变电脑屏幕亮着,
搜索结果还停在那条关于江南贡院大火的记录上。陈泽宇盯着“沈怀璋”三个字,
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窗外的翻书声又响了,很轻,像有人一页一页慢慢翻动旧纸。他没抬头。
他知道这不是幻觉。第二天一早,他洗了把脸,把那支刻着“继文”的毛笔塞进外套内袋。
笔杆贴着胸口,有点凉。他没带课本,也没拿泡面,直接去了教学楼。今天有选修课,
古代文学基础,教室在二教三楼。他到得早,挑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手机昨晚查了一堆资料,光绪二十八年的事是真的,八名举子落榜后死在号舍,卷宗烧毁,
主考官被罢官。沈怀璋确实是沈婉婷的祖父。可论坛帖子没了,没人提图书馆的事。
保安说昨晚一切正常,古籍区没人进去过。他摸了摸兜里的笔,它安静得像根普通旧笔。
上课铃响,林疏月抱着笔记本电脑进来,坐到前排。她穿粉色卫衣,吸管咬在嘴里,
开机时顺手点开了一个文档,标题是《离骚节选》。陈泽宇盯着她的屏幕。突然,
林疏月“啊”了一声,整个人往后缩。全班人都看过去。她电脑上的文字正在变化。
原本的简体字扭曲变形,像被水泡过,又像高温灼烧后的痕迹,
迅速转成密密麻麻的刻痕——谁也看不懂,但能看出那是极古老的符号。甲骨文。
更吓人的是,页面中央浮现出三个血红色的大字:“续《哀郢》”字体歪斜,
像是用手指蘸血写上去的。墨迹未干,还在缓缓渗开。老师走过来,
皱眉看屏幕:“系统出问题了?中病毒了吧。”“我没下别的东西!”林疏月声音发抖,
“我刚才只是打开文档,它自己变成这样的!”陈泽宇猛地站起来,冲到前面。
他伸手碰了下屏幕。指尖刚触到显示器边缘,胸口那支笔突然发烫,像被点燃一样。
他赶紧掏出来,笔尖正渗出淡墨色的光,直直指向林疏月的电脑。他低头看笔。光纹稳定,
没有晃动。这和昨晚一样,它锁定了什么。“让我看看。”他说。林疏月让开位置。
他把笔靠近屏幕,光痕更亮了。他咬了下嘴唇,用指甲在食指上划了一下,挤出一点血,
抹在笔杆“继文”二字上。笔身轻轻震了一下。眼前画面变了。他看见一间低矮的屋子,
四面是砖墙,墙上挂着残破的考卷。一个穿青衫的男人站在中间,头发散乱,
手里抱着一卷竹简。火光从门外涌进来,热浪扑面。那人没跑,只是把竹简紧紧抱在怀里,
嘴里反复念着一句话。听不清内容。但陈泽宇脑子里突然跳出几个字:“魂不得归兮,
身已焚……”画面一闪就没了。他喘了口气,手心全是汗。“你干嘛了?”林疏月看着他,
“你脸色好白。”“没事。”他把笔收起来,声音有点哑,“你这个文档,什么时候存的?
”“昨天晚上写的,就放U盘里,今天早上才打开。”“你之前看过吗?”“没啊,
我写完就没再打开过。”老师叫来技术人员,说可能是恶意程序,先把电脑带去检修。
林疏月不太情愿地交出设备,整个人还是懵的。下课铃响,人群陆续离开。
陈泽宇坐在原位没动。他在想那个画面,那个举人,还有那句冒出来的词。他隐约觉得,
这不是随机出现的。有人走到他桌边。他抬头,是沈婉婷。她穿着月白连衣裙,
手里拿着一份打印稿,放在他桌上。“你的事,我听说了。”她说。“你知道?”他问。
“我知道你会看见。”她没看他,手指捏着纸角,“我爷爷留下的东西,不会随便找人。
”他拿起那份稿子。是她的课程论文,题目是《楚辞中的家国意识》,看起来很正常。
可翻到最后一页时,他发现不对劲。纸面上多了一行字,是朱砂写的,颜色很新,
像是刚刚浮现出来的:“补后半阕,否则文劫不断”字很小,但清晰。“这是什么?”他问。
“文劫。”她说,“亡魂执念附在文字上,找不到出口,就会缠住活人。
你昨晚在古籍区看到的血书,是第一个信号。现在林疏月的电脑出事,是第二个。
”“为什么是我?”“因为你能看见笔上的光。”她终于看他,“这支笔,
是我爷爷当年监考时用过的‘续文笔’。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激活它。”他愣住。
“你说这支笔……是沈怀璋的?”“是他留下的。”她点头,“他不是舞弊案的主谋,
是替罪的人。那八个人,本该中榜,却被顶替。他们死后不甘,文章化为怨念,
成了‘文劫’。只要有人动他们的文字,就会被缠上。”“所以林疏月只是打开了《离骚》,
就被波及?”“《离骚》是源头之一。”她说,“但真关关键的是《哀郢》。
那是其中一个举人临死前没写完的篇章。他死前发誓,若无人续完,文劫永不停止。
”陈泽宇沉默。他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那个抱着竹简的人,嘴里念的,
可能就是《哀郢》的残句。“你要我写?”他问。“你已经看到了执念。”她说,“能看见,
就是被选中了。躲不掉。”他低头看手里的笔。笔尖的光弱了,但还在。“如果我不写呢?
”“文劫会找下一个接触相关文字的人。”她说,“可能是我,
也可能是刚才看过林疏月电脑的同学。它会一直传下去,直到有人完成。”他没说话。
他知道这事没法解释,也没法报警。可他亲眼见到了那个举人,听见了那句话。
那种感觉太真实,不像做梦。“我试试。”他说。沈婉婷点点头,转身要走。“等等。
”他叫住她,“你脚踝上的胎记,是不是和这个有关?”她停下,没回头。“是。”她说,
“它是标记。沈家人守文脉,代代相传。我能感应到文劫将起,但不能动手解。
只有你这样的外人,才能打破循环。”她走了。教室空了。他一个人坐在那里,
看着桌上的空白稿纸。他拿出笔,翻开笔记本,试着写开头。笔尖落下,
纸上只留下一道普通墨迹。不行。他想起昨晚咬破手指的事。他用指甲再次划破指尖,
把血涂在笔尖上。墨光一闪。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画面:火光冲天,青衫举人跪在地上,
双手捧着断裂的竹简,嘴唇开合。这次,他听清了。“哀郢东迁,
道阻且长……民离散而相失兮,方颠沛之无常……”他赶紧写下这两句。笔尖的光微微颤动,
像是在回应。他继续写,凭着记忆里的楚辞句式,试着补上下文。写一句,停一下,
等脑海里的画面给出提示。有时卡住,光就暗下去;一旦接上,光又亮起来。不知过了多久,
他写完了最后一句。整篇《哀郢》后半阕,共一百零七字,全部落笔。笔尖的光忽然凝聚,
变成一个极小的字,浮在空中,只有米粒大,墨色,像印章一样,轻轻落在他右手虎口处。
字是:“诚”。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字就渗进了皮肤,消失了。他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教室安静。窗外风穿过走廊,吹动门边的铜铃,叮当响了一声。他低头看稿纸。
刚写完的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是朱砂写的,颜色很淡,
像是被人用极细的笔轻轻描上去的:“谢君代笔,文债已偿”他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收紧。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是林疏月发来的消息:“我的电脑修好了,
技术员说硬盘没问题,但那个甲骨文文档……自动生成的,根本没我操作。”他没回。
他知道,事情没结束。他站起身,把稿纸折好塞进口袋,拿起笔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
他回头看了一眼黑板。黑板是干净的。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看见黑板右下角,
多了一个字。是用粉笔写的,歪歪扭扭,像是小孩随手涂鸦。字是:“续”。3 贡院探秘,
玉印现世陈泽宇把那张写着“续”字的粉笔痕迹拍了下来,发到宿舍群里。
周清越秒回:“别闹,黑板每天都有人乱画。”他没解释,只是把手机塞进兜里,
转身去了图书馆。江晚晴的速写本还夹在古籍区三楼东侧书架的《江南建筑志》中间。
他记得她上次画的是个塌了半边的拱门,下面标着一行小字:地宫入口,民国重修时封过。
他翻出校史图册,在角落找到一张模糊的平面图。贡院旧址确实在青藤大学地下,
入口被水泥封死多年,监控也从不记录那片区域。但他注意到一件事——每周三晚上,
保洁会打开通风井清理灰尘。今天正好周三。他拨通林疏月的电话。
“能做个信号穿透测试吗?我想知道墙后面有没有空腔。”“你又看见什么了?
”她在那头咬吸管的声音很清晰。“不是看见,是必须去。”半小时后,
林疏月抱着电脑出现在图书馆后门。她连上校园WiFi,写了个小程序,让信号穿墙扫描。
屏幕上慢慢显出一道深色带状区域,湿度异常高。“这后面确实是空的。”她说,
“而且有金属反应,可能是门框或者铁架。”陈泽宇摸了摸口袋里的毛笔。它还是凉的,
没有动静。第二天课间,他拦住沈婉婷。“我知道怎么进地下贡院了。”她低头看着他,
手指捏紧了书脊。“你真要查下去?”“我已经走到这儿了。”他说,“昨晚我梦见火光,
还有人在念诗。醒来的时候,笔尖有点湿,像沾了灰。”沈婉婷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我跟你去。但只这一次。”晚上九点,五个人在图书馆西侧集合。
周清越扛着一张折叠课桌,说是修缮图纸上标注的通风井坡度太陡,得搭个斜面才能下去。
江晚晴带了手电和速写本。“我可能画不出鬼,但我能画出他们待过的地方。
”林疏月负责断开监控电源,只留三十秒操作时间。井盖掀开时,一股冷风冲上来,
带着纸灰的味道。周清越铺好图纸,指着一条狭窄通道:“顺着这个方向走五十米,
就是主厅。当年举人考试的地方。”陈泽宇第一个往下爬。石阶潮湿,鞋底打滑。
沈婉婷跟在他后面,脚步很轻。走到一半,毛笔突然发烫,光痕从笔尖溢出,直指前方。
“有东西。”他说。通道尽头是一堵焦黑的墙,砖缝里嵌着烧变形的铁钉。
陈泽宇伸手摸了摸,指尖蹭到一块硬物。他蹲下,用手一点点扒开腐土。半枚玉佩露了出来。
白色玉石裂成两半,断口参差。他捡起来吹掉灰,看到上面刻着四个字:沈怀璋印。
沈婉婷接过玉佩,手指抖了一下。她盯着那几个字,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是你爷爷的吗?”陈泽宇问。她点头。“这是他参加殿试时皇上赐的。
他说……一辈子不会丢。”话音刚落,她脚踝处的胎记忽然变得温热,像是被阳光晒过。
她撩起裙角看了一眼,原本淡青的印记颜色加深了些,接近玉质的光泽。“它在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