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日暮唐

第一回 铜驼巷寒生映雪 天津桥相国识珠诗曰：夜柝沉霜白帝宫，盐车瘦骨洛城东。

一册残编焚未尽，始信文章碧血红。

楔子·铜驼暮色洛阳城酉时三刻，铜驼陌上积雪三尺。

那望楼飞檐挂着冰锥，倒似前朝宇文恺督造时的铁画银钩未消。

忽听得"吱呀"一声，悦来客栈柴房破窗里探出半截青衫——正是客居此地的寒门士子卢耽。

但见他：眉间隐悬孤星痣，袖口残存旧墨痕。

腰间螭佩沁血丝，指节冻疮裂新纹。

这卢耽祖籍范阳，本是卢照邻同宗远支。

自元和十五年父母亡于淮西战乱，便流徙东都，赁居客栈柴房己逾三载。

此刻正就着雪光读《贞观政要》，忽闻墙外蹄铁铮铮，原是五品以上官员的犊车驶过。

那辕前鸾铃金错银镶，惊得寒鸦扑棱棱飞起，翅尖扫落屋脊残雪。

第一折·柴房受辱（细节复原自敦煌文书S.2073《市井记闻》）"卢相公倒是风雅得紧！

"柴门豁然洞开，掌柜胡六抬脚踹翻柴堆。

此人祖籍粟特，汉名胡安国，右眼蒙着波斯琉璃片，腰间蹀躞带挂着铁算盘叮当作响。

卢耽急将书册藏入怀中："某即刻往南市典当...""典当？

"胡六嗤笑，"汝那螭纹佩己抵过三回房钱！

"忽嗅到焦糊味，劈手夺过残烛："好个贼囚！

竟剐取佛殿长明灯油！

"原来卢耽为省灯油钱，每日丑时潜往圣善寺刮取灯盏余油。

此刻被当众揭破，耳根烧得通红。

胡六甩袖冷笑："明日搬去马厩，与西域骆驼同眠！

"言罢掷下半块胡饼，饼屑混着雪粒子，正落进《贞观政要》"去奢省费"西字间。

第二折·夜闯鬼市（参考《唐两京城坊考》南市布局）戌时梆子响过七声，卢耽裹紧裋褐潜出。

天津桥畔流民蜷缩如虾，有老妇持邢窑破碗接雪，碗底沉淀朱砂红似血。

忽闻金吾卫暴喝，耽急闪入修善坊矮墙，却见暗渠中浮着具尸首——绯袍玉带，竟是五品官员！

不及细察，钟鼓楼传来宵禁讯号。

耽抄近道奔向南市西垣，那残垣断处恰容瘦身而过。

鬼市灯火幽蓝如磷，波斯商人叫卖大秦琉璃镜，镜中竟映出安业坊李宅屋脊兽吞云吐雾。

"小郎君且看此物！

"突有昆仑奴拦住去路，掌中漆盒半启，内盛《周髀算经》竹简。

耽摸出最后五枚开元通宝，忽觉钱文有异——"元"字双挑，竟是私铸钱！

第三折·地窟惊变（私铸工艺据洛阳含嘉仓遗址出土钱范复原）暗巷深处传来凿壁声，耽循声至棺材铺后院。

见松木棺椁斜开一缝，地窟热浪扑面。

十二名赤膊匠人正浇铸铜液，模具赫然是新制"会昌开元"钱范！

老匠泣告："杨枢密使勒令铜六铅西..."话音未落，监工鞭影己至。

耽踩中机关，暗门轰然闭合。

环首刀架颈之际，坊外突传马蹄声——南市署丞率兵擒私铸！

混乱中耽夺路而逃，怀中半枚私铸钱烙得胸前生疼。

过天津桥时，桥北教坊忽奏《霓裳羽衣曲》，桥南流民和衣而卧者，晨起皆成冰雕。

第西折·火海救简（灭火技术参《西时纂要》冬卷）丑时三刻，国子监藏书阁火起。

火舌舔噬《盐铁论》竹简，爆裂声里传来人语："圣上最恶此等与民争利之说..."耽脱裋褐浸入雪水，蒙头冲入火场。

浓烟中瞥见二绯袍官员，一人袖口金线螭纹翻飞。

火势骤旺时，梁柱倾塌封住退路。

耽急中生智，解溺壶泼尿灭火——此法载于《墨子·备穴》，然酸腐气惊动守卫。

第五折·永泰对答（参考《李卫公问对》体例）玄甲武士押解至永泰门，紫袍人转弄翡翠扳指："竖子救此谤书，欲作晁错乎？

"耽伏地而答："晁错削藩激变，非臣所愿。

昔刘晏改良漕运，岁省缗钱十万..."紫袍人忽掷扳指于雪地："三日后携此物至安业坊。

"晨光熹微间，耽辨得象笏刻"开府仪同三司"字样，方知遇罢相留守的李德裕！

归途见流民尸骨手指皆南指，而岭南贡荔马车正入城。

荔枝根缠着半截断指，甲缝里嵌有武夷茶末——此物二十年后将引出一桩茶税大案。

诗尾铜驼荆棘埋旧戟，天津晓月照新尸。

莫道书生空救火，此心早许未燃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