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穆帝永和五年暮春，彭城城郊的风里还带着料峭寒意，却己被胡骑的铁蹄踏碎了最后一丝安宁。
后赵大将麻秋率五万大军围徐州己逾半月，城外流民村落十室九空，唯有断垣残壁间散落的麦秸、破碗，还能看出这里曾有人烟。
唐昭蜷缩在村西头的草垛里，左臂上的伤口刚止住血，粗布短褐被血水浸透，结成硬邦邦的痂，一动便牵扯着皮肉疼。
他今年刚满十六，本是城郊佃农唐老实的独子，跟着父母租种徐州刘氏的三亩薄田，虽常年吃不饱，却也算有个安稳住处。
可三日前胡兵破村时，父亲抄起耒耜冲出去，母亲把他往草垛里推，嘶喊着“昭儿快躲，活下去”，再睁眼时，父母己倒在血泊里，胡兵的弯刀上还滴着温热的血。
草垛外传来胡兵的吆喝声，夹杂着马匹的嘶鸣，唐昭赶紧把身子缩得更紧，指尖死死攥着半块发霉的麦饼——这是他从胡兵丢弃的粮袋里捡来的，己经省着吃了两天，此刻胃里空空的，只有胃酸在翻涌。
他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只透过草缝往外看，见几个胡兵正用长矛挑着流民的衣物，嬉笑着往村东去，沿途还踢翻了村民藏粮的陶罐，金黄的粟米撒在泥地里，很快被马蹄碾成粉。
“狗贼！”
唐昭在心里暗骂，指节掐得发白。
他想起刘氏门阀的私兵——那些穿着铠甲、拿着长矛的士兵，就驻守在村南的土坡上，胡兵破村时却始终闭门不出，眼睁睁看着流民被屠戮。
刘氏是徐州顶级门阀，祖上出过晋廷的护军将军刘隗，家里私兵足有两万，可在胡兵面前，却连护着佃户的胆子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胡兵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唐昭从草垛里爬出来，身上沾满了草屑，他踉跄着走到父母倒下的地方，地上的血己经发黑，几只乌鸦正啄食着残破的尸体。
他咬着牙，用断锄挖了个浅坑，又找了块破席子裹住父母，一点点将他们埋进坑里，没有墓碑，只在旁边插了根折断的麦秆。
“爹，娘，孩儿一定活下去，替你们报仇。”
唐昭对着土坑磕了三个头，额头磕得生疼，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来——乱世里，眼泪太不值钱了。
他转身往村外走，想找些能吃的东西。
刚走到村口，就听见一阵微弱的呻吟声，循声过去，见一棵老槐树下躺着十几个流民，有老有少，个个面黄肌瘦，其中一个白发老人怀里抱着个饿得哭不出声的孩子，另一个年轻汉子的腿被胡兵的箭射穿，伤口己经化脓。
“小兄弟，你有吃的吗？
给孩子一口吧。”
白发老人看见唐昭，颤巍巍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唐昭摸了摸怀里的麦饼，犹豫了一下——这是他仅剩的口粮了。
可看着孩子蜡黄的脸，他还是把麦饼掰成几块，递了过去：“只剩这些了，大家分着吃吧。”
“多谢小兄弟！”
老人接过麦饼，赶紧塞给孩子一小块，其余的分给其他人。
年轻汉子咬了口麦饼，对唐昭说：“小兄弟，胡兵说不定还会回来，咱们这样散着，迟早是死，不如聚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唐昭心里一动。
他想起父亲曾说过，“抱团才能活下去”，如今自己孑然一身，若不找些同伴，恐怕真撑不了多久。
他看向众人：“我叫唐昭，爹娘都被胡兵杀了。
你们要是信我，就跟我走，咱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开垦些荒地，再捡些胡兵丢下的兵器，夜里轮着值哨，总能活下去。”
流民们互相看了看，都是走投无路的人，很快便有了决定。
白发老人说：“我们都听你的！
我叫张老栓，以前种过地，懂些农桑；这是李铁，以前在镇上的铁匠铺当过学徒，能修些简单的兵器。”
就这样，唐昭带着十二个流民（五个老人、三个妇女、两个孩子、两个青壮），往彭城东部的山区走。
一路上，他们捡些野菜、野果，偶尔遇到胡兵丢弃的粮袋，能找到些发霉的粟米，勉强填饱肚子。
李铁还捡了几把断刀、几根粗木矛，打磨了一下，分给唐昭与张老栓，算是防身的兵器。
走了两天，他们在一处山坳里停下——这里有片荒田，旁边还有条小溪，勉强能定居。
唐昭让张老栓带着妇女、孩子开垦荒地，自己则与李铁去附近探查，看看有没有其他流民，或是胡兵的踪迹。
可没等他们安稳两天，麻烦就找上门了。
这日清晨，唐昭正在田里帮张老栓翻土，忽然看见远处来了一队人马，约有五十人，都穿着刘氏门阀的服饰，手里拿着长矛、弓箭，为首的是个面色倨傲的年轻汉子，正是刘氏的旁支子弟刘穆。
“你们是什么人？
竟敢在此开垦刘氏的荒地！”
刘穆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唐昭，语气不善。
唐昭心里一紧，赶紧上前解释：“大人，我们都是彭城的流民，胡兵破村后无家可归，只是想找个地方活下去，绝没有冒犯刘氏的意思。”
“活下去？”
刘穆冷笑一声，“如今胡兵围徐州，粮草紧缺，你们这些流民，怕是通胡的奸细吧！”
他身后的私兵也跟着起哄，举起长矛对准唐昭等人。
张老栓赶紧上前求情：“大人明鉴，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百姓，怎么会通胡呢？
求大人高抬贵手，给我们一条活路！”
刘穆却不领情，马鞭一指唐昭：“我看你们就是奸细！
要么，你们现在就滚出这片荒地，要么，就跟我回刘氏庄园，听候发落！”
唐昭知道，刘氏庄园里关押着不少流民，说是“听候发落”，实则是当奴隶使唤，稍有不从就会被打死。
他攥紧手里的断刀，沉声道：“大人，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这片荒地荒了多年，怎么就成了刘氏的？
若大人非要赶我们走，我们也只能拼了！”
李铁与另外两个青壮也举起兵器，挡在妇女、孩子身前。
流民们虽然害怕，却也知道退无可退，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块，盯着刘氏私兵。
刘穆没想到这些流民竟敢反抗，脸色一沉：“好啊，竟敢对抗刘氏！
给我打！”
私兵们举着长矛冲过来，唐昭与李铁迎了上去。
唐昭虽没学过武艺，却凭着一股狠劲，用断刀砍向一个私兵的腿，那私兵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李铁则用木矛顶住另一个私兵的胸口，不让他靠近。
可流民终究是流民，没有经过训练，手里的兵器也简陋，很快就落了下风。
张老栓被一个私兵用长矛划伤了胳膊，一个妇女抱着孩子躲在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
唐昭也被一个私兵踹倒在地，左臂的伤口再次裂开，疼得他几乎晕厥。
“住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大喝。
唐昭抬头一看，见是几个穿着晋廷军服的士兵，为首的是个中年校尉，面容黝黑，眼角有一道刀疤，正是徐州刺史蔡谟麾下的王校尉——三日前胡兵破村时，他曾率一队晋军在村外游击，试图牵制胡兵。
刘穆见是晋廷的人，脸色缓和了些：“王校尉，这些流民私占刘氏的荒地，还敢反抗，我正教训他们呢。”
王校尉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唐昭身边，先伸手将他扶起，目光落在他左臂的伤口上，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断刀——那刀上还沾着私兵的血迹，刀柄被磨得发亮，显然是常握在手里的。
“你叫唐昭，是城西唐老实的儿子吧？”
王校尉开口问道，语气比对着刘穆时温和了许多。
唐昭一愣，没想到这校尉竟认识自己：“大人……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王校尉叹了口气，指了指远处的村落：“三日前胡兵破村，我率队在村西牵制，亲眼看见你爹拿着耒耜冲上去，也看见你躲在草垛里。
后来胡兵退了，我还看见你在村口埋你爹娘，又把仅有的麦饼分给其他流民——你这孩子，有血性，还心善，我怎么会不记得？”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刘穆，语气沉了下来：“刘公子，如今胡兵围城，徐州百姓流离失所，刘氏身为本地士族，本该抚恤流民、共抗胡寇，怎么反倒为难这些想活下去的百姓？
这片荒地荒了数年，让他们开垦出来，将来收了粟米，说不定还能帮徐州解燃眉之急，总比让它荒着强。”
刘穆被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也不敢得罪晋廷的校尉，只得冷哼一声：“既然王校尉开口，我就给你个面子。
但这些流民若是敢生事，我定不饶他们！”
说罢，带着私兵悻悻地离开了。
王校尉看着刘穆的背影，摇了摇头，又转过来拍了拍唐昭的肩膀：“小兄弟，你是个好苗子。
如今乱世，光靠躲是活不下去的，得敢拼、敢扛。
我这儿还有一小袋粟米，你拿着给大家分了，好好开垦荒地，要是遇到胡兵，就往东边的晋军哨所跑，报我的名字，他们会帮你。”
唐昭接过粟米，袋子还带着王校尉身上的体温，他躬身行了个大礼，声音有些哽咽：“多谢王校尉！
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一定报答您！”
王校尉笑了笑，摆了摆手：“报答谈不上，只求你将来若是有能力了，别忘了帮衬身边的流民——这乱世里，大家抱团才能活下去。”
说罢，他翻身上马，带着晋军士兵往徐州城的方向去了。
看着王校尉的背影渐渐远去，唐昭握紧了手里的粟米袋，又摸了摸怀里的断刀。
阳光洒在山坳里，照在流民们忙碌的身影上，他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原来这乱世里，不只有胡兵的残暴、门阀的冷漠，还有像王校尉这样的人，愿意给流民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大家加把劲！”
唐昭转身对流民们喊道，声音比之前更响亮，“咱们好好种地，好好练本事，总有一天，能把胡兵赶出徐州！”
流民们看着唐昭眼里的光，也跟着振奋起来，手里的锄头、镰刀挥得更有劲了。
山坳里的荒田上，终于有了几分生气，而唐昭“活下去、报私仇、驱胡兴汉”的路，也从这一刻，真正迈出了第一步。
后赵大将麻秋率五万大军围徐州己逾半月，城外流民村落十室九空，唯有断垣残壁间散落的麦秸、破碗，还能看出这里曾有人烟。
唐昭蜷缩在村西头的草垛里，左臂上的伤口刚止住血，粗布短褐被血水浸透，结成硬邦邦的痂，一动便牵扯着皮肉疼。
他今年刚满十六，本是城郊佃农唐老实的独子，跟着父母租种徐州刘氏的三亩薄田，虽常年吃不饱，却也算有个安稳住处。
可三日前胡兵破村时，父亲抄起耒耜冲出去，母亲把他往草垛里推，嘶喊着“昭儿快躲，活下去”，再睁眼时，父母己倒在血泊里，胡兵的弯刀上还滴着温热的血。
草垛外传来胡兵的吆喝声，夹杂着马匹的嘶鸣，唐昭赶紧把身子缩得更紧，指尖死死攥着半块发霉的麦饼——这是他从胡兵丢弃的粮袋里捡来的，己经省着吃了两天，此刻胃里空空的，只有胃酸在翻涌。
他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只透过草缝往外看，见几个胡兵正用长矛挑着流民的衣物，嬉笑着往村东去，沿途还踢翻了村民藏粮的陶罐，金黄的粟米撒在泥地里，很快被马蹄碾成粉。
“狗贼！”
唐昭在心里暗骂，指节掐得发白。
他想起刘氏门阀的私兵——那些穿着铠甲、拿着长矛的士兵，就驻守在村南的土坡上，胡兵破村时却始终闭门不出，眼睁睁看着流民被屠戮。
刘氏是徐州顶级门阀，祖上出过晋廷的护军将军刘隗，家里私兵足有两万，可在胡兵面前，却连护着佃户的胆子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胡兵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唐昭从草垛里爬出来，身上沾满了草屑，他踉跄着走到父母倒下的地方，地上的血己经发黑，几只乌鸦正啄食着残破的尸体。
他咬着牙，用断锄挖了个浅坑，又找了块破席子裹住父母，一点点将他们埋进坑里，没有墓碑，只在旁边插了根折断的麦秆。
“爹，娘，孩儿一定活下去，替你们报仇。”
唐昭对着土坑磕了三个头，额头磕得生疼，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来——乱世里，眼泪太不值钱了。
他转身往村外走，想找些能吃的东西。
刚走到村口，就听见一阵微弱的呻吟声，循声过去，见一棵老槐树下躺着十几个流民，有老有少，个个面黄肌瘦，其中一个白发老人怀里抱着个饿得哭不出声的孩子，另一个年轻汉子的腿被胡兵的箭射穿，伤口己经化脓。
“小兄弟，你有吃的吗？
给孩子一口吧。”
白发老人看见唐昭，颤巍巍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唐昭摸了摸怀里的麦饼，犹豫了一下——这是他仅剩的口粮了。
可看着孩子蜡黄的脸，他还是把麦饼掰成几块，递了过去：“只剩这些了，大家分着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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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接过麦饼，赶紧塞给孩子一小块，其余的分给其他人。
年轻汉子咬了口麦饼，对唐昭说：“小兄弟，胡兵说不定还会回来，咱们这样散着，迟早是死，不如聚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唐昭心里一动。
他想起父亲曾说过，“抱团才能活下去”，如今自己孑然一身，若不找些同伴，恐怕真撑不了多久。
他看向众人：“我叫唐昭，爹娘都被胡兵杀了。
你们要是信我，就跟我走，咱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开垦些荒地，再捡些胡兵丢下的兵器，夜里轮着值哨，总能活下去。”
流民们互相看了看，都是走投无路的人，很快便有了决定。
白发老人说：“我们都听你的！
我叫张老栓，以前种过地，懂些农桑；这是李铁，以前在镇上的铁匠铺当过学徒，能修些简单的兵器。”
就这样，唐昭带着十二个流民（五个老人、三个妇女、两个孩子、两个青壮），往彭城东部的山区走。
一路上，他们捡些野菜、野果，偶尔遇到胡兵丢弃的粮袋，能找到些发霉的粟米，勉强填饱肚子。
李铁还捡了几把断刀、几根粗木矛，打磨了一下，分给唐昭与张老栓，算是防身的兵器。
走了两天，他们在一处山坳里停下——这里有片荒田，旁边还有条小溪，勉强能定居。
唐昭让张老栓带着妇女、孩子开垦荒地，自己则与李铁去附近探查，看看有没有其他流民，或是胡兵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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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清晨，唐昭正在田里帮张老栓翻土，忽然看见远处来了一队人马，约有五十人，都穿着刘氏门阀的服饰，手里拿着长矛、弓箭，为首的是个面色倨傲的年轻汉子，正是刘氏的旁支子弟刘穆。
“你们是什么人？
竟敢在此开垦刘氏的荒地！”
刘穆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唐昭，语气不善。
唐昭心里一紧，赶紧上前解释：“大人，我们都是彭城的流民，胡兵破村后无家可归，只是想找个地方活下去，绝没有冒犯刘氏的意思。”
“活下去？”
刘穆冷笑一声，“如今胡兵围徐州，粮草紧缺，你们这些流民，怕是通胡的奸细吧！”
他身后的私兵也跟着起哄，举起长矛对准唐昭等人。
张老栓赶紧上前求情：“大人明鉴，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百姓，怎么会通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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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穆却不领情，马鞭一指唐昭：“我看你们就是奸细！
要么，你们现在就滚出这片荒地，要么，就跟我回刘氏庄园，听候发落！”
唐昭知道，刘氏庄园里关押着不少流民，说是“听候发落”，实则是当奴隶使唤，稍有不从就会被打死。
他攥紧手里的断刀，沉声道：“大人，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这片荒地荒了多年，怎么就成了刘氏的？
若大人非要赶我们走，我们也只能拼了！”
李铁与另外两个青壮也举起兵器，挡在妇女、孩子身前。
流民们虽然害怕，却也知道退无可退，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块，盯着刘氏私兵。
刘穆没想到这些流民竟敢反抗，脸色一沉：“好啊，竟敢对抗刘氏！
给我打！”
私兵们举着长矛冲过来，唐昭与李铁迎了上去。
唐昭虽没学过武艺，却凭着一股狠劲，用断刀砍向一个私兵的腿，那私兵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李铁则用木矛顶住另一个私兵的胸口，不让他靠近。
可流民终究是流民，没有经过训练，手里的兵器也简陋，很快就落了下风。
张老栓被一个私兵用长矛划伤了胳膊，一个妇女抱着孩子躲在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
唐昭也被一个私兵踹倒在地，左臂的伤口再次裂开，疼得他几乎晕厥。
“住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大喝。
唐昭抬头一看，见是几个穿着晋廷军服的士兵，为首的是个中年校尉，面容黝黑，眼角有一道刀疤，正是徐州刺史蔡谟麾下的王校尉——三日前胡兵破村时，他曾率一队晋军在村外游击，试图牵制胡兵。
刘穆见是晋廷的人，脸色缓和了些：“王校尉，这些流民私占刘氏的荒地，还敢反抗，我正教训他们呢。”
王校尉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唐昭身边，先伸手将他扶起，目光落在他左臂的伤口上，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断刀——那刀上还沾着私兵的血迹，刀柄被磨得发亮，显然是常握在手里的。
“你叫唐昭，是城西唐老实的儿子吧？”
王校尉开口问道，语气比对着刘穆时温和了许多。
唐昭一愣，没想到这校尉竟认识自己：“大人……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王校尉叹了口气，指了指远处的村落：“三日前胡兵破村，我率队在村西牵制，亲眼看见你爹拿着耒耜冲上去，也看见你躲在草垛里。
后来胡兵退了，我还看见你在村口埋你爹娘，又把仅有的麦饼分给其他流民——你这孩子，有血性，还心善，我怎么会不记得？”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刘穆，语气沉了下来：“刘公子，如今胡兵围城，徐州百姓流离失所，刘氏身为本地士族，本该抚恤流民、共抗胡寇，怎么反倒为难这些想活下去的百姓？
这片荒地荒了数年，让他们开垦出来，将来收了粟米，说不定还能帮徐州解燃眉之急，总比让它荒着强。”
刘穆被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也不敢得罪晋廷的校尉，只得冷哼一声：“既然王校尉开口，我就给你个面子。
但这些流民若是敢生事，我定不饶他们！”
说罢，带着私兵悻悻地离开了。
王校尉看着刘穆的背影，摇了摇头，又转过来拍了拍唐昭的肩膀：“小兄弟，你是个好苗子。
如今乱世，光靠躲是活不下去的，得敢拼、敢扛。
我这儿还有一小袋粟米，你拿着给大家分了，好好开垦荒地，要是遇到胡兵，就往东边的晋军哨所跑，报我的名字，他们会帮你。”
唐昭接过粟米，袋子还带着王校尉身上的体温，他躬身行了个大礼，声音有些哽咽：“多谢王校尉！
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一定报答您！”
王校尉笑了笑，摆了摆手：“报答谈不上，只求你将来若是有能力了，别忘了帮衬身边的流民——这乱世里，大家抱团才能活下去。”
说罢，他翻身上马，带着晋军士兵往徐州城的方向去了。
看着王校尉的背影渐渐远去，唐昭握紧了手里的粟米袋，又摸了摸怀里的断刀。
阳光洒在山坳里，照在流民们忙碌的身影上，他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原来这乱世里，不只有胡兵的残暴、门阀的冷漠，还有像王校尉这样的人，愿意给流民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大家加把劲！”
唐昭转身对流民们喊道，声音比之前更响亮，“咱们好好种地，好好练本事，总有一天，能把胡兵赶出徐州！”
流民们看着唐昭眼里的光，也跟着振奋起来，手里的锄头、镰刀挥得更有劲了。
山坳里的荒田上，终于有了几分生气，而唐昭“活下去、报私仇、驱胡兴汉”的路，也从这一刻，真正迈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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